庭有枇杷树
庭有枇杷树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盖矣。余尝饮树下,忽忽然若有所亡,而见女姗姗来,垂双鬟,曳深绿布裳,扯余袂摇而问曰:“阿母安在?”其娇痴之状,大类吾妻少年时。余于是停杯久伫而对曰:“阿母瑶池采果去,奈芳泽太甚,列居诸仙子,竟不得归矣。”语罢女笑,余亦笑。然岂不哀乎?是含于唇角眉间矣。
犹念吾妻少长富贵家,淑静均善,观之可亲。其眉似远山,不描而黛,其唇若涂砂,不点而朱,其形貌之昳丽,一如其人之皓质也。且妻甘淡薄,不慕目及之富贵,不念往昔之荣华,卧起操持,未尝一言其屈也。
妻在轩中时,尝从余问古事,或凭几学书,余执其手而教之,以为偕老可期。昔日欢喜只道寻常,如今思之,当付一哂。
“吾日观君,殆非今世人。丈夫当自立,何忧目前贫困乎?”已而风过,萧萧然,袅袅然,类吾妻之轻语。于是倏忽起而四顾,然但见明月在天,清风吹叶,四下悄然,唯一人一影一树耳。
评论